衢州:古城不語任春秋(3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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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2013/6/18 13:37:41
五
城樓上站久了,且走下去,走進街坊巷閭。
我喜歡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行走在這些巷坊。這里的每一塊石頭都銘記著一段歷史,每一個名字都回蕩著一聲久遠的回響。走讀地名永遠是解讀一座城市最便捷的途徑。43坊,24街,125條巷,構(gòu)成了舊時衢州縱橫交錯的血脈經(jīng)絡(luò)。名號或雅或俗,或虛或?qū),卻意味無窮。
衢州擁有浙江最早的州學(xué)之一,府學(xué)里、講舍街、縣學(xué)街、進士巷、衣錦坊、奎星路……每一個名字都印證著古城的崇文尚教,體現(xiàn)著學(xué)而優(yōu)則仕的生命榮耀。衙門位置的遷移,則左右了縣西街、道前街、南街、貢院巷、鹽倉巷等名字的變遷。因為駐軍的布局,又有了上營街、下營街的出現(xiàn)。儒家文化的浸潤也滲透到了巷閭之間,禮賢街、仁德路、道貫巷等,安靜演繹著衢州人的價值觀。每一座城市都有自己的望族,于是楊家巷、崔家巷、童家巷、高家弄也就隨之而生。坊門街是數(shù)百年來衢城不變的商業(yè)中心,這條只有490米的短街連通大南門,因兩邊商賈云集古坊林立得名:狀元坊、崇賢坊、招賢坊、魯儒坊等,每一個都透著一股矜持。
更多的名字與市民息息相關(guān)。福祿壽禧、平安順意、前程似錦等,都是歷代百姓永遠的祈禱。盛世坊、保安巷、化龍巷,每一筆都蘸滿了他們淳樸的夢想。上海有長壽路,廣州有長壽街,唯獨衢州把長壽給數(shù)量化了,一條百歲坊,實在直白的有點可愛。愿望有了,還得燒炷香,期盼得到各路神仙的眷佑:天皇巷、天后巷、三圣巷、城隍巷、土地巷等,每個人都有自己信奉的神靈。還有那些更怪異或者直白一些的,什么長竿街、鎖匙弄、裱背巷、旗桿巷、棺材巷、皂木巷,以及饅頭巷、醋坊巷、拱醬巷、蔥椒巷和豆芽巷、柴巷、飯巷等等,一目了然,大俗勝雅,衢州人的性格也由此可見一斑。
許多的街衢其實只能空談名字了,真正的古街衢早已輝煌湮滅,然而它們的名字卻穿透千百年的煙塵,頑強地浮現(xiàn)在你的眼前,撩撥著你的神經(jīng),讓你在許多個車水馬龍的瞬間失神。那些現(xiàn)代化高樓的背后,那些平坦寬暢的水泥路或瀝青路下面,究竟隱藏著多少傳說和故事?
巷閭平平仄仄,斗折蛇行。兩旁多是高墻深壘的大院,“青磚小瓦馬頭墻,灌木回廊繡閣藏”,兩疊或三疊式的馬頭墻黑白相間高低起伏,半遮半掩,靜止呆板的墻體由此增添了一些層次感、韻律感。那吱呀作響的木門,龜裂的窗臺,陽光中散發(fā)著陳舊氣息的深褐色雕花窗欞,長著斑斑苔痕的石階和青磚,浸透了歲月風(fēng)雨濡染的滄桑;年代久遠鋪滿爬山虎的墻面,庭院中的花木,隔墻透出的花枝,又表現(xiàn)出勃勃生機。千萬不要小看這些似乎不起眼的小巷舊宅,說不定里頭就是哪戶詩書人家,達官貴人。衢州素有“進士之鄉(xiāng)”之稱,自宋至清共有文科進士1013人,僅兩宋時期就多達778人,名宦重臣層出不窮。
衢州如今在浙江屬于相對欠發(fā)達,但當年的確闊過:北宋熙寧10年,衢州城的商稅一度位居浙江第二,僅次于杭州城。
而巷閭之間文化遺跡之多,則也令人咋舌。南北朝時的古剎天寧寺,佛號悠遠;元代修建的神農(nóng)殿,兼濟天下;以孝文化為主題的周宣靈王廟,宣揚禮教;甚至連一直來為福建商人專供的天妃宮(媽祖廟),也在這里占據(jù)了一席之地。除了朝廷賜居的南孔家廟獨居一隅,其他都云集一起。擠一擠,騰個身位就駐足下來了,看似雜亂無章三教九流,卻平安共居和睦相鄰,靜悄悄展示著中國文化的豐富。
衢州,就這樣以一種不動聲色的包容,讓來自天南海北的士子商賈,都在這里找到歸家的親切。緩一緩節(jié)奏,凝一凝心神,養(yǎng)一養(yǎng)底氣,然后點一炷香拜拜自己的信仰,重新上路。
唐代那位叫崔耿的太守,癡迷于這種氛圍,不經(jīng)意間發(fā)出一聲感慨,卻成為千百年來對衢州城市密碼最貼切的解讀:
一邑風(fēng)景,萬井人煙。
衢州,就是這樣一座富有人情味的城市。
六
時光漫漶,歲月逶迤。
每一座古城走到今天,都已經(jīng)步履蹣跚。千百年雨打風(fēng)吹,無數(shù)次金戈鐵馬,古城承受了太多不能承受之重。
上世紀40年代,衢州古城遭受了毀滅性創(chuàng)傷。1942年與1944年,日本侵略軍的2次狂轟濫炸,讓屹立千年不倒的“鐵城”衢州傷痕累累,遍地殘垣斷壁,古跡文物毀壞不計其數(shù)!吨匦拚憬ㄖ靖濉酚涊d:“衢州城墻……屢遭日軍轟炸,城毀甚多,戰(zhàn)后僅余殘垣,月城皆已拆毀。”再之后又被“史無前例”地“革”了一次“文化命”,經(jīng)受了一番市場經(jīng)濟大潮的“驚濤駭浪”,古城遭受了大規(guī)模的建設(shè)性損壞。偌大古城,而今古城墻只剩下2000多米,完整的古城門,也只剩下了3座。
不能不說,衢州的決策者清醒還是早的,對古城價值的認識遠超同類城市,自上世紀90年代初以來,采取了一系列舉措,加大古城的保護修繕力度,羅哲文、阮儀三等國家級專家,也被邀請來衢指導(dǎo)古城建設(shè)。但損壞的終究已經(jīng)損壞,留存下來的,以一種倔強的緘默,在現(xiàn)代化摩天大樓的流光溢彩中無語堅守。
保存相對完整的衢州尚且如此,更多的古城又將面臨怎樣的尷尬?
盡管是經(jīng)過漫長爭議后,古城保護的意義在21世紀的今天已經(jīng)成為一種共識,但古城的明天該何去何從,依然牽動著太多人的神經(jīng)。
留存相對完好的古城如何實現(xiàn)價值再現(xiàn)?
城垣殘留的古城,如何進行修繕復(fù)古煥發(fā)昔日榮光?
湮滅的古城,如何利用歷史的符號連接上斷層的文脈?
寫到這里,突然想起先前看到新聞:近年來不少地方紛紛掀起城市復(fù)古運動,河南開封“千億元重建汴梁古都”、山西大同投資百億元再造大同古城、湖南鳳凰擬投資55億元復(fù)制鳳凰古城、甘肅敦煌欲投30億復(fù)建敦煌古城……
媒體對這些眾議紛紜,或褒或貶,各執(zhí)一詞,甚至有了火藥味。我無意參與其間。就我看來,至少有兩點值得欣喜:其一說明愈來愈多的人已經(jīng)認識到了文化的魅力和歷史的價值,古城在大眾眼里已經(jīng)不再是破舊落后阻礙發(fā)展的存在;其二,這些決策的出發(fā)點和初衷毫無疑問是好的,都是希望用文化復(fù)古的形式重新鑄造城市的魅力,重新接上已經(jīng)日漸斷裂的文化傳承。
當然,是不是這樣就可以接上那另當別論,但這樣的認識和追求,無論如何,有總比沒有好。
我們已經(jīng)毀棄了太多。半個多世紀前,梁思成先生針對當時大拆古城運動痛心疾首預(yù)言:“50年后我們會后悔。”無論是修復(fù)還是重建,都說明了我們已經(jīng)在后悔。現(xiàn)在所做的,只是希望將來不要有更多的后悔。
又豈止是城市。五千年的中華文明,有太多值得敬畏的傳承。
先人給我們留下了永久的驕傲,我們又該給后人留下些什么?
從大南門城墻拾級而下,可以感知歷經(jīng)千百年風(fēng)吹雨打的衢州古城,一直以一種倔強的緘默,在現(xiàn)代化浪潮中堅守。
原先的甕城,看上去雖略顯破敗,卻能傳遞出濃濃的人文氣息。
水亭門,也稱朝京門,是衢州古城保留下來的最完整的一座城門。
小南門,也稱通仙門,是古衢城至今完整保存下來的三座城門之一。
衢州古城,是先人留給我們的永久驕傲。那么,我們又該給后人留下些什么?
鐘樓里的鐘聲,曾經(jīng)可以傳遞到古衢城的每個角落。
孔氏南宗家廟的后花園。
蛟池塘是古城水系的組成部分。關(guān)于古城水系,我們還知道多少?
衢州古城有不少像神農(nóng)殿這樣的古跡。
(原標題:古城不語任春秋:姜建勛/文 鮑衛(wèi)東/圖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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